Friendshi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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Friendship that never failed

Saturday, January 13, 2018

舅母家的童年剪影



一直都想写篇和舅母有关的生活记忆。这念头酝酿了很久,只是碍于忙碌的生活而搁置了一段时间。

我的舅母,一个年过八旬的老人家,一头卷曲的银发披在日渐苍老的面颊,常年一袭80年代中国妇人的唐山装,虽然说话越来越小声,面容却越来越慈祥。
童年的岁月里,有一大部分的时间都在舅母家渡过。
那里有我儿时的玩伴,还有让我骄傲缅怀的童年点滴。


那 一年,我学会爬树,爬篱笆,翻筋斗, 捉蝌蚪,跳飞机,打陀螺,打“谷粒”,还有那脍炙人口,千古流传的点指兵兵口诀。舅母家门前的芒果树是我们练习爬树的最佳平台。 枝叶茂密的芒果树上总会看见规模不小的红蚂蚁兵团,还有“莫欺少年丑“的肥大毛毛虫。 如果倒霉地被毛毛虫亲密接触,长辈们就会把我们全身抹上火油 (现在回想真的捏把冷汗。。。如果当时有一根火柴。。。在万分之一的机率下不小心被点燃。。。),那刺鼻难闻的气味至今依就让人皱眉。 记得刮起头虱风的时候,火油也会以勇者的姿态被派上用场,把涂上火油的头发用毛巾裹起来以焖死那繁殖能力超强的头虱,这就是所谓老一辈的祖传秘方,哈!庆幸我的童年没有昂贵的玩具,没有电脑,没有资讯膨胀的互联网,那么的朴实,纯真,简单,美满,我们是幸福的一群。

当我们这群80年代走入二十一世纪的孩子,眼睁睁地看着儿时的玩意被卷入时 代更迭的历史洪流中,却只能无能为力地叹气。我们的童年也许换了个时光跑道,换了主角,在地球的某个角落里重新登场,在那些尚未完全被科技侵略得体无完肤的的区域.

舅母是道道地地从遥远的海南岛远嫁到南洋的南海姑娘,上个世纪父母之命,媒妁之约的最佳写照。 在当时父权社会全盛的年代,舅母扮演的是一个任劳任怨,生活围绕着材米油盐,一切以夫为主,以家为先的主妇典范。和当年大多数多产的家庭一样,舅母一共生 了十个孩子, 如今她可是儿孙满堂。还记得小时候有一段时间寄住在舅母家,舅母的孙子总喜欢向舅母讨钱买零食,我也总学者他们以海南话嚷嚷 “阿婆,两角钱“,舅母就会从她唐装的边带里拿出个五颜六色珍珠编制的小钱囊,掏出两角钱给我,然后嘟嚷 “两角钱,两角钱,去。。去。。。“。 我想,这也许是我当时说过的最字正腔圆的一句海南话。


从外公那一代开始以贩卖猪肉起家,舅舅和表哥们都承接了这个衣钵。小时候,我时常能看见一整只被宰了的猪,带着仍未干涸的血迹,夹着让人反胃的腥臭。听母亲说,以前舅母每一天都会把绞碎的椰渣混番薯叶作养猪的饲料,我想,当时的猪肉 应该既肥美又安全吧,哪像现在这些被化学药物养大的猪。一年三百六十五天,舅母家的大理石餐桌上总能看见猪的影子,猪肉,五花肉,三层肉,猪大肠,猪脚, 天啊!就猪头到猪尾,样样俱全。。。


在以前自种自给的社会,多户人家都会在自家院子里重些蔬菜瓜果,养些鸡鸭。舅母也在家的后院养了鸡 鸭, 一道木门隔开了臭气熏天的后院和香气四溢的厨房。每隔一段日子,舅母就会买回来一箱子的小鸡,黄澄澄,毛茸茸的,煞是可爱,在箱子里此起彼落地吱吱叫。 然,过些日子,这群小鸡都会成为座上佳肴,说起来有点残忍,但这就是它们无言的结局。说起鸡,最让人念念不忘的就是舅母的正宗海南鸡饭还有荷包蛋。 海南鸡饭那淡黄饱满的饭粒,表层泛着油亮,盛在碗里传来阵阵诱人的香气,肥大的白斩鸡配上特制的辣椒酱,完全诱拐了我们的胃。母亲至今常说还是从前舅母在 院子里养的鸡肉质最棒,我就会开始埋怨母亲为何没向舅母拜师她那一绝的海南鸡饭,母亲就会开始和我打哈啦兜圈。舅母煎的荷包蛋,软软的,点上淡淡的酱清, 我就能吃下整碗饭,我已经很努力地试着把荷包蛋煎出舅母的水准,最后还是放弃了。舅母家厨房里有个木架子,架上摆着一个个的塑胶瓶子,装着以盐水浸泡的鸭 蛋,粒粒都是好大的一颗。小时候调皮的我们,喜欢在鸭子或母鸡下蛋后,蹑手蹑脚,避开后院满地的“黄金",乘机去它们的巢窝里摸摸那圆滚滚,温热热的蛋, 然后就难免惹来舅母的一顿骂,因为那些鸭子闻到被我们摸过的蛋味道不对,会啄破它们,真是一群敏感的家伙。

从前的舅母家,门前有个长年不 变的景观,一排排铺开来得塑料袋上晒着褐色的可可果。虽然小时候的我见证了种种可可果不可告人的肮脏秘密,却完全无损我对巧克力的喜爱,嘿嘿,巧克力的滋 味就是拥有超人的魅惑 力,能让人“既往不咎“ 下雨时,我们这群小瓜就会快手快脚抬起塑料袋的边缘,把可可收去屋檐下避雨,雨停了,再把它们抬出去太阳下作日光浴。除了可可,舅母家也加工胶汁,把液体 状的胶汁加工成一片片花纹状的胶片。舅母家的屋侧有台胶片辗压机,割胶的叔叔婶婶会把胶汁倒进长方形的铝制罐子,待胶汁凝结就把它倒扣,用手稍微压平,然 后放进辗压机上,用手力推动辗压机的齿轮,让齿轮在胶片上划出齿形的花纹,一遍一遍的,直到胶片达到理想的厚度。这些胶片之后都会卖给收购胶片的所谓  “胶店“。割胶工人,胶片辗压机,胶店,如今虽然在我家乡依就找得到,不过已经少之又少了,接近被淘汰的边缘。

舅母年纪大了,身体没从前那么健康硬朗,双手常不自主地抖动,走路也没从前那么灵光,在舅母身上,我看见了时光的荏苒。时间,如果不是只有前进的方向,此刻,她仿佛倒流凝结在和舅母一块剥可可的午后,手心粘稠的白色果肉,舅母坐在矮凳上工作的辛勤模样,依稀就如昨日那么真实,那么清晰,空气中有淡淡的,淡淡的可可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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