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鲸鱼之吻

今天的雷打得有点奇怪，乌漆抹黑的天空没有乌云，完全晴朗，对，晴朗的夜空
十六的月亮就像电影里头纽约的月亮，特别圆特别亮，像发光的芝麻大饼
可是，为什么打起了闷雷？



“叮咚！叮咚”
这么晚了，是谁在按门铃
应该不会是隔壁那个老爱唠唠叨叨的麻烦大婶吧？
我今天又没开电视机，不可能吵到她。不知道他又要找什么麻烦，凑热闹地往他肚里多吹一口气


袁芳隔壁家住着胡先生一对夫妻，胡先生是个年近六十的老头，他的老婆和他相差了二十岁，这栋楼的人都管她叫胡大婶
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差不多每一天都可以听见胡大婶向胡老头发牢骚的声音, 除非他们回老家省亲。也不知是胡老头说话本小声抑或只是静静地听着他老婆那千篇一律的哀怨，袁芳从没听过他回他老婆的嘴，那感觉就像胡大婶在对着墙壁说话，独挑大梁唱戏台


“叮咚！叮咚！”

袁芳疑惑地向大门走去

大门底微微透近来宝蓝色的光，忽明忽暗的，他一度以为自己不够睡的眼睛和大脑终于开始错乱了。袁芳不知道究竟是哪来的勇气让她打开了大门的锁，然后不知哪来的力量让她打开门后不至于失控惊呼



门前宝蓝色的光忽明忽暗，充斥了整条走廊。然后，对面的房子不见了，变成了一片闪着水花亮光的黑色大海，虽然浪潮翻涌着，可是听不见海浪的声音

门口漂浮着一只蓝色的鲸鱼，刚才那宝蓝色的光在她的皮肤上发亮

鲸鱼慢慢慢慢变小，海浪的声音也开始慢慢慢慢传来了，而且越来越大声

蓝色的鲸鱼在空中旋转一圈后来到袁芳身前，她听见有个声音在耳鼓里嗡嗡回响

“快上来，快爬到我的背上来”

袁芳不知怎的就爬上了蓝鲸鱼的背，她以为鲸鱼的背会是冰凉的，可是却很温暖，像柔软的床垫

突然，袁芳的房子也不见了，四周只有澎湃的海水，水流很急很急，泛起了几个高浪，可是袁芳坐在蓝鲸鱼背上却一点也感觉不到颠箕，袁芳想难道蓝鲸鱼是她的守护神，就像小时候听过的传说那样？


蓝鲸鱼迎着浪，逆着风向前方徐徐的游去，袁芳抬起头时可以看见天空里的金星离自己越来越遥远

所有的星星正迅速的朝他们原路的方向倒退

袁芳的心有一丝后悔担心，他不该茫茫然就爬上蓝鲸鱼的背的

如果她不是什么守护神，反而是邪恶精灵的话该怎么办

袁芳的心开始七上八下，可是也不可能在这时候跳进这黝黑愤怒的海里


星辰转换着，蓝鲸鱼不知游了多久，袁芳看见远方渐渐出现一个小岛。

那岛真的很小，也许是一个鱼池的大小。

隐隐约约可以看见岛上闪烁着米色的淡光，可是却看不清究竟是什么东西发的光

这里的海水和刚才的海域不一样，很平静，就像睡着了

鲸鱼缓缓地靠近了那个岛。

原来米色的光围着的是一个瘦长和另一个矮小的身影。

袁芳怔住了，爸爸和阿黄为什么会在这里？

袁芳的爸爸在她小六时离开了，而老狗阿黄也早在袁芳刚升上初中时就过世了

她一直都很想念爸爸还有阿黄


“爸爸！爸爸!“

“阿黄！”

“你们怎么会在这里？"

“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 你们怎么都在这里?”


袁芳沙哑地叫着，可是那个瘦长的身影只是和蔼地欣慰地微笑着点点头

阿黄也只是静静地蹲在那里摇着尾巴


“蓝鲸鱼，快停下”

“蓝鲸鱼，你听到吗！快停下”


“爸爸！你怎么都不说话！爸爸。。。”


蓝鲸鱼仿佛没有听见她的嘶吼，依就加速往前方游去

袁芳很不舍地望着后方那个越来越远的小岛，抽搐着呼喊

“爸爸，你保重啊！”

“阿黄，帮我照顾爸爸！帮我照顾爸爸”


小岛在后头又只剩下微弱的米光，然后慢慢被黑海吞没了

蓝鲸鱼加速着向前

袁芳的眼泪失控了，腮帮子在颤抖

当她再次回过神的时候，海水已经变成深蓝色，和蓝鲸鱼的颜色很接近

天空的东边泛现了五彩的光，就像极光一样，光的颜色沿着天空打着转

袁芳看的傻了


五彩的光幻化成了一个荧幕


她看到了午餐时间最常去的那家小型餐厅

餐厅走的是纯朴的路线，那里有她最喜欢吃的鸡蛋面线，播着她最喜欢的乡村音乐，还有那个她很喜欢的他，在那里当小厨

忽然，女老板霍小姐的脸出现了，很黑的一张脸，这张脸她再熟悉不过了

自从她上任后，袁芳就没好日子过，感觉上整个办公室都水深火热

袁芳一想到她和那个女人呼吸着同样范围的空气就觉得快要窒息

那个飘飘也出现了，她又在和她的小圈子数落着别人的不是，自以为了不起，令人憎恶的嘴脸像苍蝇

然后是袁芳一个人在自己的工作台喝着提心吊胆的咖啡

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老板骂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被飘飘陷害

袁芳不快乐，只有放工回家后，她才感觉到自己真正的存在，自在地呼吸



五彩的光转了一圈过后，

袁芳回到了大学毕业的那一天，她看着同学们脸上的兴奋和光彩，和四方八面纷至沓来的欢呼

可是，袁芳并不快乐，因为妈妈缺席了，只有姑姑和姑丈

她的妈妈改嫁了，新任丈夫是一个在美国开餐厅的华裔

袁芳不喜欢这个男人，因为他霸占了妈妈的全部



五彩的光再次转了一圈

袁芳看到初中二的自己在课室走廊的鱼池边和朋友聊着天，她记得那天是星期六，学校不用上课

他正和朋友讨论下一期校刊的内容

朋友问了他一个她不知怎么回答的问题



“袁芳，你觉得鱼池里的鲤鱼会不会抱怨鱼池的水那么脏？“

“这么脏的水，它们还能够呼吸吗？”



那个朋友后来和她公公移民去了西藏，后来听说还剃度出了家。



五彩的光转了第三圈

袁芳看到了小学五年级的那个下午，她和同学们正在为明天的儿童节准备礼物

零食袋里有巧克力棒，芝士圈，卡通贴纸，还有原味的零食面。



五彩的光转了最后一圈，影像开始越来越暗淡模糊了

天空中出现了小时候的袁芳，还有年轻的爸爸和妈妈

他们一家人正在五分铺的快餐店为袁芳庆祝生日，烛光在橘子味的奶油蛋糕上闪耀



五彩的光终于消失了，所有的人也跟着消失，天空恢复了之前的黑暗

这时候，蓝鲸鱼原地旋转了起来，在海上卷起了很深的水涡

袁芳尖叫着，可是蓝鲸鱼好像什么都没听见，继续旋转他宝蓝色的身体

然后，她们被抛进了很静很深的黑暗里

海浪声瞬间消失了



当袁芳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熟悉的褐色木门就在眼前

那个声音又在她的耳鼓里回荡

“回家了，下来吧”

袁芳从蓝鲸鱼的背上跳了下来

蓝鲸鱼轻轻地亲吻了她的嘴唇，她感觉到在肚子里作怪的闷气慢慢涌进了嘴里，然后被蓝鲸鱼吞咽了

她很久都没有那么轻松过了，套小毛的一句话 “就像刚泻完肚子的大肠”

蓝鲸鱼突然一转身向那远处的黑海，头也不回地游走了

当那宝蓝色的光慢慢消失后，对面依就是门牌301的房子，住着一个餐厅的小厨




袁芳不知道下一秒她会不会蒙然地醒来，然后发现一切不过是她的蓝鲸鱼之梦

就像爸爸小时候送他的一个蓝鲸鱼琉璃




他说




“小芳，如果不开心，你就亲吻蓝鲸鱼，她会帮你带走一切不快乐”




不管是真是假，她想，她永远都会记得今夜的蓝鲸鱼之吻